明朝末年農民起義因何快速膨脹且中原大亂?
西北農民造反這個問題,崇禎犯了在遼東問題上的相同錯誤,因為各類政策的失當,導致原本局限于一地的戰(zhàn)爭,演變成蔓延全國的戰(zhàn)火。
在崇禎元年陜西動亂初起時,在如何對待的問題上,明王朝就意見不一。起初地方官為逃避責任,對造反真相大力隱瞞,總幻想著來年天災過了,農民自然偃旗息鼓。但天災卻年年持續(xù)。到崇禎三年(1630年),陜西已經大亂四起,主要的農民軍勢力多達十多股,總數三十多萬人。這時候的明王朝剛剛經歷過北京保衛(wèi)戰(zhàn),京城周圍正滿目瘡痍,自然不愿再啟戰(zhàn)端,所以“主撫”派占據上風。一直主張招撫農民軍的御史楊鶴被任命為陜西三邊總督,趕赴陜西平亂。
楊鶴是個好官,在崇禎元年(1628年)動亂初起時,他就提出“元氣”說,認為老百姓是國家元氣,不能輕易殺戮。之前在官場上,他也“有清明”,是腐敗官場上難得的廉潔人物??蓱獙@樣的事件,僅廉潔明顯不夠,楊鶴很認真,對農民軍采取寬容政策,禁止官軍任意殺戮,而且也很勇敢,多次不顧危險單獨進入農民軍大營,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說,更鐵面無私,殺掉了陜西當地一批頗有民憤的官員。
忙活到崇禎四年(1631年)初,陜西境內十多路農民軍盡數接受招撫,共招降農民軍十多萬人,看似成績不錯,但多表面文章,楊鶴的方式,基本是“求人投降”,只要對方肯投誠,什么條件都答應,甚至允諾農民軍可以保留軍隊武裝,留在原地駐扎,這樣的做法,顯然治標不治本。
要招撫,就要給錢,崇禎先后撥給楊鶴十五萬白銀,看似不少,但分攤到每個農民軍手里,也不過半兩白銀。何況,各路農民軍雖接受招安,但實力并未受損,一旦楊鶴的錢花完,大災又不停,重新造反是遲早的。到崇禎四年八月,各路反軍紛紛撕毀合約,再扯反旗,明朝的十五萬兩白銀打了水漂,楊鶴本人被充軍流放。
招撫不行,就剿滅,這時候的主角,變成了洪承疇。
洪承疇,字彥演,福建南安人,楊鶴招撫陜西的時候,他是陜西參議,對楊鶴的招撫主張,他向來堅決反對,戰(zhàn)事重起后,陜西當地大潰,官員紛紛逃命。洪承疇非但不跑,反而自己臨時招募了一支千人民團,奔赴平亂前線。他的第一仗是在陜西韓城,擊潰了攻打韓城的王左貴部,李自成此時正是王左貴部的前鋒將軍。這一仗王左貴敗的很慘,其部隊幾乎被打散。李自成也因此與王左貴走散,之后一段時間,他只是陜西當地的一股散兵游勇。
卻也因禍得福。
被洪承疇追的走投無路的王左貴,在是年年底向洪承疇投降。但洪承疇不是楊鶴,接受王左貴投降后沒幾天就翻臉,派兵偷襲王左貴,王左貴本人及身邊部將皆被殺死,如果李自成還在王左貴麾下,恐怕也難逃這場滅頂之災。
王左貴覆滅之后,洪承疇得到重用,不到半年的時間,就成了陜西三邊總督,這時期他的主要精力,放在王喜胤和神一魁這兩股最大勢力上,崇禎四年(1631年)十月起,洪承疇開始全力圍剿王喜胤,這時他手里最大的王牌,就是擔任延綏副總兵的曹文詔,曹文詔是孫承宗的舊部,手中還有孫承宗練兵的骨血---1000名戰(zhàn)斗力強悍的遼東騎兵。
僅用兩個月時間,曹文詔就在甘肅河曲擊斃了王喜胤,這時候的李自成,正在王喜胤部將王自用麾下效力。又經過了三個月時間,另一股陜西最大農民軍勢力神一魁也全軍覆沒。在這期間,李自成追隨王自用,從曹文詔的追殺里逃脫出來,流竄到陜西,山西的交界地帶。這時候陸續(xù)集結到此處的,約有二十多萬各路農民軍敗兵。明王朝鎮(zhèn)壓農民起義的第一個拐點已經出現(xiàn):此時洪承疇和曹文詔已平定陜西大部,如果與陜西交界的山西,河南兩省可以配合作戰(zhàn),封鎖農民軍進入的要道。這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,就會戛然而止。
在這個關鍵時刻,崇禎五年(1632年)十一月,王自用主持農民軍各頭領開會,列席會議的李自成,從此開始有了自己的名號—闖將!他成為這次會議的三十六位頭目之一,與他一道列席的,還有著名的“闖王”高迎祥,“八大王”羅汝才。會議商談的結果,就是王自用被推舉為首領,二十萬農民軍兵分五路,進入山西。這時擔任山西巡撫的是許鼎臣,在此之前,洪承疇已經上奏,要求山西務必守住關口,即使不能阻擋農民軍,也要盡可能的拖住,他在后面夾擊,必可大獲全勝。
許鼎臣也很積極,張口向崇禎要兵,明王朝一口氣調來了賀人龍,李卑,艾萬年三位總兵,都是能征善戰(zhàn)的勇將。可偏偏許鼎臣無能,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朝令夕改,今天命部隊駐甲地,第二天想想不對,又沒來由的駐乙地,還沒等他部署好,各路農民軍就長驅直入了。結果,本是陜西一省的暴亂,至此變成了中原大亂,雖然之后明朝調曹文詔入山西,一度重創(chuàng)農民軍,但農民起義在中原的燎原之勢,已經不可阻擋。
李自成在進入山西后,也迎來了他命運的又一轉折,他的老上級王自用在崇禎六年(1633年)病故了,麾下的兩萬兵馬盡被李自成接管,但剛接管了沒兩天,曹文詔進入山西,各路農民軍皆遭慘敗。幸運的是,這時候曹文詔主要針對的,是農民軍中實力最強的紫金梁部,曹文詔一直把紫金梁追到河北,而這時的李自成,卻與張獻忠,高迎祥等人合伙南下,進入了河南境內,此時的他,又是高迎祥麾下的干將了。
河南的軍事行動進展的很順利,農民軍連戰(zhàn)連捷,一直轉戰(zhàn)到河南武安。但就在武安當地,他們遭到明將左良玉部阻擊,遲滯了數日后,卻發(fā)現(xiàn)已身陷包圍圈中---這時曹文詔精心設計的包圍圈,武安四周,匯集了包括山西總兵曹文詔,京營總兵王撲在內的十萬明軍,封死了農民軍突圍的所有出路。包圍圈內,幾乎云集了高迎祥,張獻忠,羅汝才,李自成等所有明末農民起義的精英,畢其功于一役的機會,似乎就在眼前。
但就在農民軍要發(fā)動總攻前,設計這個包圍圈的曹文詔卻被調走了,職務從山西總兵平級調動成大同總兵。原因是曹文詔與河南御史劉令譽不睦,被回京述職的劉令譽告了黑狀,罪名是“養(yǎng)寇自重”,即把曹文詔現(xiàn)在故意示弱誘引農民軍武安會師的方略,說成是“養(yǎng)寇”,這正犯了崇禎的忌諱,曹文詔被調到暫無戰(zhàn)事的大同邊鎮(zhèn),剛到任沒三個月,就趕上皇太極繞道大同進犯,曹文詔僅憑手中兩千多兵馬,與皇太極八萬精兵血戰(zhàn)十五天,硬是保住了大同重鎮(zhèn),迫使皇太極撤退,崇禎卻非抓住他失去邊地縣城的小錯,非但不獎賞,反命他“戴罪立功”。
而更要命的是,曹文詔精心設計的河南包圍圈也破產了,曹文詔走后,明軍失去了最能征善戰(zhàn)的將領,參與包圍的各路部隊誰都不敢出頭沖鋒,與農民軍干耗到冬天后,代理曹文詔指揮的京營總兵王撲,在收受農民軍賄賂后,中了農民軍的“詐降”計,在包圍圈上讓出一條口子,滿以為農民軍會出來投降。結果十多萬農民軍趁機突圍成功。這次的后果更嚴重:各路農民軍突圍后化整為零,分別去了不同的省份,山西,陜西,河南,湖廣皆蔓延戰(zhàn)火。中原大亂,從此開始。
李自成去的地方是陜西,他跟隨高迎祥打了幾個勝仗后,接著遇到了主持陜西,山西,河南,湖廣,四川五省軍務的“五省總督”陳奇瑜。比起曹文詔的猛打猛沖,陳奇瑜的戰(zhàn)略是“追而小打”,從崇禎七年(1634年)二月起,陳奇瑜和農民軍發(fā)生了二十三場戰(zhàn)斗,全是小規(guī)模廝殺,打完了立刻收手,只尾隨其后追擊,追擊的結果,就是迫使農民軍再次進入了一個陷阱---陜西車廂峽。這是陜西南部長五十里的一個山谷,兩面群山環(huán)繞,通道極其狹窄,且只有南北兩個出口,早被明軍封死。高迎祥,李自成的八萬農民軍,就這樣再次進入了死地。
但這次農民軍再次使出老辦法---詐降+行賄。被困十幾天后,農民軍開始請求投降,深知這套把戲的陳奇瑜起先不肯,但農民軍又賄賂他身邊的將領,陳奇瑜雖是清官,卻架不住身邊屬下的連番勸說。加上此時明軍兵力確實不足,就準許了農民軍投降,撤出了對峽谷南口的封鎖,結果,農民軍在出谷后再次發(fā)動反擊。重創(chuàng)了陳奇瑜之后,再次進入河南地界。
自此,李自成的實力大為膨脹,他成為了高迎祥麾下的實力派人物,明末的農民起義,終于成為明朝的大毒瘤,大明局勢岌岌可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