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紋龍史進(jìn)綽號怎么來的?史進(jìn)身上刺的哪九龍
“九紋龍”是水滸中第一個出現(xiàn)的梁山好漢史進(jìn)的綽號。
史進(jìn),華州華陰縣(今陜西省華縣)人氏,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(jìn)的徒弟,開手師父李忠。原為史家莊少莊主,為救少華山朱武、陳達(dá)、楊春,殺了告密人和兩個都頭,放火燒了莊院,流落江湖。后因刺殺賀太守未遂,被捕。梁山義軍鬧華州時被救出,同少華山好漢一起入伙梁山泊。大聚義時,石碣示其為天微星,坐第二十三把交椅,任馬軍八驃騎兼先鋒使。征方臘時中箭身亡,封為忠武郎。
關(guān)于史進(jìn)“九紋龍”綽號的由來和含義,書中已有描述:
“只見空地上一個后生脫膊著,刺著一身青龍,銀盤也似一個面皮,約有十八九歲,拿條棒在那里使。”……“老漢的兒子從小不務(wù)農(nóng)業(yè),只愛刺槍使棒,母親說他不得,慪氣死了,老漢只得隨他性子。不知使了多少錢財,投師父教他。又請高手匠人與他刺了這身花繡,肩臂胸膛總有九條龍,滿縣人口順,都叫他做九紋龍史進(jìn)?!?見《水滸全傳》第二回“王教頭私走延安府,九紋龍大鬧史家村”)
要說單純解釋史進(jìn)的“九紋龍”綽號,也許這樣就夠了,但從上述描述中卻隱隱透漏出某些信息,這里試解一下。
關(guān)于“刺著一身青龍”,清代程穆衡在他的《水滸傳注略》中解釋說:
札刺肌膚,謂之札青,盛于唐時。段成式《酉陽雜俎》:上都街肆惡少,率髡而膚札,備眾物形狀。今京兆尹薛公(薛元賞),令里長潛部約三千余人,悉杖殺,尸于市。市人有點青者,皆炙滅之。其所札諸形,備于書中,不勝錄。莊綽《雞肋編》:張俊一軍,擇卒之少壯者,自臀而下,文刺至足,謂之花腿。京師舊日浮浪輩以此為夸。此宋時札青之俗也。
這里說的札青又叫刺青,現(xiàn)在叫文身,也有寫作紋身的,是用刺破皮膚而在創(chuàng)口敷用顏料使身上帶有永久性花紋。在皮膚上造成隆起條紋瘢痕的作法,有時也稱為文身。在中國,近幾百年間文身已比較少見,但在宋代卻是一種很普遍的習(xí)俗,除了史進(jìn)外,水滸中文身的梁山好漢至少還有花和尚魯智深和浪子燕青。
歷史上,文身常被代表某種身份和團(tuán)伙標(biāo)記。但作為民俗,主要有以下幾個作用:①顯示勇武;②作為精神寄托,乞求某種護(hù)佑,從而增強(qiáng)自己的意志和力量;③一種時尚追求,為了美觀,并無什么目的性。史進(jìn)“刺著一身青龍”的目的也許兼有這三個作用吧。
史進(jìn)在“肩臂胸膛”上刺的“龍”是什么?龍實際上是中國人的“圖騰”,所以中國人自稱為龍的傳人,龍在中國也自然是家喻戶曉的了。然而,“華夏文化紐帶工程”在國內(nèi)做了一次隨機(jī)抽樣調(diào)查,結(jié)果卻令人大跌眼睛:百分之百的人都知道龍,百分之百的人不知道龍是什么!
龍來源于“中國五千年文明史”的傳說時代。黃帝成為中原部族的首領(lǐng)后,將各部族原有的圖騰動物取其精華集于一身的一種“神獸”,能走,能飛,能游泳,能興云降雨,寓意吉祥、象征美好、代表力量的。
自然,龍的形象是在歷史長河中不斷演進(jìn)、日漸豐滿的,至少在漢代已經(jīng)定型:鹿角、豬嘴、虎眼、牛耳、蛇項、蜃(大蛤蜊)腹、鯉鱗、鷹爪、魚尾、“如意”須……,曾與鳳凰、麒麟、龜一起并稱“四瑞獸”。
史進(jìn)身上刺的是哪“九龍”呢?書中沒有說,這讓人首先想到的是“龍之九子”,這和史進(jìn)的花繡也許是相配的。在中國,龍子也和龍一樣,是不斷發(fā)展、沿革逐漸形成的,版本不同,形象也不一樣,但有一點是取得共識的:龍有九子,子子不同,都不像龍,各有所好:
好重者赑屃(bi,xi),最喜歡背負(fù)重物,所以背上馱一塊石碑;
好望者鴟吻(chi,wen),最喜歡四處眺望,常飾于屋檐上.參見中國古建筑的岔脊上的裝飾小獸;
好吃者饕餮(hao,tie),最貪吃,能吃能喝,常飾于鼎的蓋子上。因它能喝水,也有裝飾在橋欄板的,防止大水將橋淹沒;
生性好殺者睚眥(ya,zi),嗜殺喜斗,常飾于兵器刀環(huán),劍柄;
最憎惡犯罪的狴犴(bi,an),掌管刑獄。常被裝飾在死囚牢的門楣上,因其形狀似虎,所以民間又有虎頭牢的說法;
好香火者狻猊(suan,ni),身有佛性,常飾于香爐蓋子的蓋鈕上,且還是文殊菩薩的座騎;
好水者趴蝮(ba xia),最喜歡水,常飾于石橋欄桿頂端。在后門橋的四個角上趴蝮,造型非常優(yōu)美。
性情溫順者椒圖(shu,tu):形似螺蚌,性情溫順,所以將他安排在門上銜著門環(huán),免得宵小光顧;
好鳴者蒲牢(pú láo),最喜歡音樂和吼叫,受擊就大聲吼叫,常飾于大鐘的鐘紐上。
值得一提的是,很多人誤認(rèn)為貔貅(pi,xiu)也是龍九子之一,其實不然,它也是古代瑞獸,有獨角、雙角之形,短翼、卷尾、鬃須,大嘴無肛,只進(jìn)不出,深為賭徒所喜。澳門賭場便擺了一只玉貔貅,予意嘴大吃四方,只掙不賠。
至于龍之九子的排序,文獻(xiàn)記載不一,限于目的這里不計較。但就水滸中史進(jìn)身上刺的九條龍的形象,從“好事者”所繪的梁山好漢畫像看,似乎并不是上述龍之九子的形象,而真的是九條龍!
由此想起了“九龍壁”。龍壁是我國特有的建筑形式,有一龍壁、三龍壁、五龍壁、七龍壁、九龍壁等多種形式,而以九龍壁最為尊貴。為什么?原來,中國人自古對“九”這個數(shù)字非常重視,常把它和“天”相聯(lián)系,指“天的中央八方”和天的最高處,后來特指王室。所以,九龍壁通常設(shè)計成帝后、王公居住或經(jīng)常出入的宮殿、王府、寺院等建筑正門對面的照壁,現(xiàn)今尚存的古代九龍壁有故宮、大同和北海三處,都與“王室”有關(guān)。九龍壁上九條龍所制材料不同,但龍的形象卻基本相似,都是九條巨龍騰飛于驚濤駭浪之中,每當(dāng)朝陽升起,金光萬道,仿佛沖破霧靄,騰身游動起來在流云中穿行,猶如真龍再現(xiàn),宛然如生,煞是壯觀。
這就明白了,作為水滸中第一個出場的梁山好漢,身上刺上作為“天”、“王室”象征的九龍形象,作者的意思很清楚,他在書中講述的梁山好漢,都是朝廷法統(tǒng)外的,都是天上的星宿,領(lǐng)的是“天意”,他們的“梁山泊事業(yè)”是“天的事業(yè)”,怪不得他們打的旗幟是“替天行道”!這一點金圣嘆早就看出來了,他看到史進(jìn)的名字就說:“史者,史也,寓言稗史亦史也”,進(jìn)者,近也,史進(jìn)者,近于史也。再者,史進(jìn)是“史記”的諧音,無疑,水滸作者一開始就在暗示讀者:他是在講歷史,從另一個角度講歷史。
自然,朝廷法統(tǒng)下的我們自有我們的“角度”,所謂梁山好漢,就是“盜”,但盜亦有“道”,所以,梁山好漢中多數(shù)是英雄,但也不乏“惡魔”。金圣嘆就將史進(jìn)定位在“上中等”,意謂其比天神之不足比惡鬼之有余。史進(jìn)應(yīng)天微星,“微”有隱蔽、隱藏意,如《左傳.哀公十六年》有“白公奔山而縊,其徒微之”句;又有偵察意,如《史記.孝武本紀(jì)》“使人微得趙綰等奸利事”句。作者讓他第一個出場似乎是在暗喻史進(jìn)只是眾多“天神”中擔(dān)任“偵察”者吧。
其實,我本人對史進(jìn)的看法也不好,所以,在《水滸印象》里我曾寫道:
宋江打東昌府,史進(jìn)自告奮勇,欲為破城做內(nèi)應(yīng),去娼妓家藏身,木呆呆地與那老相好相敘闊別之情,竟毫無隱瞞地泄密于李睡蘭,被她家人告密讓官府拿入大牢,要不是吳用及時趕到,調(diào)整了布署,險些誤了大事。如此關(guān)鍵時刻掉鏈子,以后怎不銷聲匿跡!
我這里是針對梁山泊事業(yè)來說的。綜觀水滸中的事跡,史進(jìn)缺陷的確是顯而易見的,心高氣傲任性,出場前就把他娘給氣死了。父親拗不過他,只得隨他性子。現(xiàn)在看來,這“刺著一身青龍”就是“顯擺”,人們叫他“九紋龍”是在奉承他,而他卻認(rèn)為天下無敵了,連王進(jìn)他都敢“叉一叉”。要不是經(jīng)王進(jìn)一一從頭點撥十八般武藝,確實難進(jìn)“江湖”。父親死后把家業(yè)交給他,因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句“大蟲不吃伏肉”,就輕易著了朱武的道,很快敗了家。在江湖上,“牛犢”性子不改,處處碰壁。幸虧他義氣、慷慨,加上他那可愛的一身“龍紋”確實惹人喜愛,常遇“貴人相助”,才沒有半路“夭折”。經(jīng)過江湖“洗禮”而上梁山后,史進(jìn)的性子也沒收斂多少,雖積極,實難當(dāng)大任,所以才有我上面的評語。
所有這些,也許都能從史進(jìn)的“九紋龍”綽號隱含的信息讀出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