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則天讓首席男寵升官發(fā)財后為何將其秘密殺害？

文章摘自《歷史罪》作者：羅杰 出版社：遼寧教育出版社

武則天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女皇帝，她要享受男皇帝所擁有的一切權(quán)利，包括后宮待遇。

有人說，武則天包養(yǎng)男寵是心理需要，有人說是生理需要，有人說是二者兼顧。從歷史年表看，唐高宗李治死于弘道元年(公元683年)。這一年，武則天61歲。事實上，在李治駕崩前的二圣臨朝時期，武則天就沒有正常的性生活了。

李治人到中年，就患上了頭痛病，發(fā)作時十分劇烈。這個病對腸胃系統(tǒng)也有很大的影響，吃睡不香，精神自然也焦慮。到后來，李治的視力也開始下降，終日只能躺在御榻上養(yǎng)神，看上去是一個頹唐、死期將至的老人。這種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(tài)，既不能讓自己產(chǎn)生房事沖動，也喚不醒武則天的情欲。

按時間計算，李治當權(quán)的后期到垂拱初年，也就是公元685年，長達十年左右，武則天的性生活一片空白。她的精力都集中在平息叛亂、消除隱患、施行酷吏政治，追逐權(quán)力上面。因此，不能說武則天是“寡婦一有權(quán)，立刻就淫亂”。但，恰恰是對權(quán)力爭斗的投入，使她容光煥發(fā)，精力充沛，重返青春。

這說明，武則天是一個男性心理占上風的女人。于是，她的性愛方式也像男人一樣具有進攻性。在她和李治的臥室里，四周都安裝了很多銅鏡子，在李治身體健康時，兩人不分晝夜地娛樂，一邊交歡，一邊從鏡子里欣賞自編自導自演的“槍戰(zhàn)片”。

有一次，名將劉仁軌來求見，一進李治和武則天的臥室，看見李治坐在鏡間，嚇得驚呼：天無二日，土無二王，臣獨見四壁有數(shù)天子，不祥莫大焉。

滿房間到處都是皇帝，是夠雷人的。說起來，這也是宮廷中鬧的一個笑話。但這樣頗具創(chuàng)意的房事歡樂并不長久。李治死后，武則天只是專心致志地干一件事情，就是追逐權(quán)力，這之中的興奮和刺激，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武則天內(nèi)心的孤寂感，她不是一般市井中的寡婦。

可是，即便你再認真，再專注，對某一件事再投入，時間一長，難免都會感到厭倦和疲憊。很長一段時間，武則天的神經(jīng)始終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(tài)，在政治上取得優(yōu)勢以后，她猛然松弛下來，感到無比的空虛和疲倦。這時的她，渴望從年輕貌美的男人那里追憶自己的青春時光，需要用性歡樂來填補心靈的空虛。說直白一點，就是飽暖思淫欲。對武則天來說，飽暖就是至高無上的權(quán)利。

無論男人或者女人，妄想和手動終究是隔層布如隔千里路，唯有實戰(zhàn)方可解渴，曹操的望梅騙術(shù)不頂用。

作為帝王，你需要什么，自然就有人為你奉獻什么。這是帝王的權(quán)利，朝臣的義務(wù)。獻媚也罷，效忠也罷，總之都是討好。于是，武則天的女兒太平公主為母親獻上了一個帥哥，他的名字叫馮小寶。

這個馮小寶，是洛陽市井賣假藥的小貨郎，終日走街串巷，沿途叫賣。干這行當，需要具備兩個條件，能說會道，身體健壯，否則吃不了這碗飯。馮小寶行，天生就是賣的。一個偶然的機會，馮小寶結(jié)識了太平公主。太平公主見馮小寶高大魁梧，肌肉發(fā)達，身材倍兒棒，當即有心留用他。留用就是留下來用，一用，果然很爽，這馮小寶能征慣戰(zhàn)，經(jīng)驗豐富，精力充沛，腎切下來不加蔥蒜也能炒一大盤。最經(jīng)典的是，他的陽具比較罕見，可與嫪毐之物媲美。

太平公主是個孝順女兒，自己試用之后，確定效果好，就有心將這個玩物獻給母親武則天。

于是，馮小寶相當于一盒永葆青春的太太口服液，被一個孝順的女兒，當禮物孝敬給了她的母親。

舊唐書《薛懷義》中記載，太平公主在向武則天介紹馮小寶時說：“小寶有非常材，可以近侍?！边@話已挑得很明了，“非常材”，“近侍”，你慢慢爽吧！

禮是好禮，武則天一見也喜歡，可不敢伸手接。畢竟高宗尸骨未寒，就算寒了，作為太后怎么也得注意點影響，直接讓這禮物進宮不大妥當。武則天想來想去，想出一個主意，讓馮小寶先出家，然后入宮。因為在唐朝，僧人道士出入宮廷是很平常的事。于是，武則天就令馮小寶出家為僧，還賜給他一個名字，叫懷義。這走的是“曲線偷情”路線，想當年武則天不也是削發(fā)為尼，待在感業(yè)寺里，后來才和李治搞上的么！

可是，還有一個問題，這馮小寶的出身太低微了，一個江湖賣藥郎，太不靠譜，就算出了家，出身還是改不了，弄進宮來仍不像話。這時，武則天想到太平公主的丈夫，也就是自己的女婿薛紹，她讓薛紹認馮小寶當叔叔。這么一搞，世上從此再沒有了馮小寶，只有改裝版的薛懷義。好比如今的藝人，講究的也是一個包裝。

薛懷義這個“灰小伙”，童話般地當上了洛陽白馬寺的住持，六根凈了五根，就那一根不清凈，頻繁出入太后的寢宮。

60多歲的武則天，久旱逢甘露，精力非常旺盛，與薛懷義歡度了無數(shù)個銷魂的夜晚。這既煥發(fā)她的青春，又滿足她的欲望，心理生理雙重快慰。在這種情形下，一個風韻猶存權(quán)勢顯赫的寡婦，和一個出身卑賤的午夜牛郎之間，會產(chǎn)生傳說中的愛情嗎？這是一個問題。

準確地說，兩個人的感情是不對等的。怎么不對等呢？因為，武則天對薛懷義沒有愛情，只有愛慕;薛懷義對武則天也沒有愛情，只有仰慕。這兩種不同的情感攪在一塊兒，就形成了一種含混的愛戀狀態(tài)。

薛懷義從一個市井小商販，變成武則天的首席男寵，這是一個真實的歷史版“灰小伙”童話。當他飛黃騰達以后，在市井中養(yǎng)成的惡習就暴露出來了——洗干凈了的番茄，最多叫西紅柿，不可能是紅寶石?！顿Y治通鑒》中有一段記錄：說這薛懷義出入宮禁時，乘坐的是天子的車馬，身邊有十幾個宦官侍奉陪同，百姓遇到了，都奔走逃避，如果有人膽敢靠近馬車，就被打得頭破血流，打完拋棄在地，根本不管人的死活。

由于他是和尚，所以看不慣道士，好比市集里賣灰面的見不得賣石灰的。因此，薛懷義在路上遇見道士，就無故毆打，把道士的頭發(fā)剃光才罷休。有人紅就有人捧，有人捧人就更紅，薛懷義囂張至極，以至于那些朝廷顯貴都跪地爬行，向他敬禮拜，就連武承嗣、武三思都以童仆的禮節(jié)來侍奉他，為他拉韁繩趕馬車。可薛懷義壓根兒沒把這些人放眼里。并且，他還糾集了一批市井無賴少年，把這些小流氓都剃發(fā)為僧，縱容他們?yōu)榉亲鞔酢．敃r沒人敢言語，只有右臺御史馮思勖站出來主張正義，以國家法令來處理違法行為。薛懷義從此記恨在心，在路上遇到馮思勖，便命令隨從毆打，險些將馮思勖打死。

這樣的貨色誰不痛恨呢？可你沒轍，人家是當權(quán)者的小情人，縱使有罪過，枕邊一纏綿，凈肉一互搏，什么都煙消云散了。你不服也無濟于事，所謂世道，就是黑白顛倒，否則就不叫世道，就不叫眾生。

那么，薛懷義是僅憑床上功夫和殷勤的侍奉，就博取武則天的歡心，從而飛黃騰達成為朝廷重臣了嗎？

當然不是。首先，我們知道，薛懷義和武則天不是單純的肉體關(guān)系，也不是手手清刀刀斷，玩一次給一次錢。他們之間，是相互愛戀的。既是愛戀，在很大程度就是心貼心。這薛懷義還真是武則天的貼心人，太后喜他喜，太后愁他愁，太后的事業(yè)就是他的事業(yè)。

其次，還得知道，這是什么時期，正是武則天為稱帝準備的一段時期。李顯被廢，流放房州當廬陵王。李旦被軟禁東宮。這朝廷政務(wù)一大攤子事兒，全由武則天一手掌管操持。這時候，誰最可信任？誰最可分憂？當然是枕邊男寵，得叫他做事，不做事沒有提拔基礎(chǔ)。升官得有政績，這是官場法則之一。于是，武則天給薛懷義安排了一個白天干的活，別光在夜里折騰了，到陽光下干點透明工程。什么工程呢？修建明堂。

明堂是儒教的宗教建筑。古代文化的中心在宗教，而明堂則是以宗教為中心，集宗教、政事、教化為一體的所在，是古代最高統(tǒng)治者的“大本營”。無論哪種說法，明堂都是一個神圣的地方，一個神圣的建筑。武則天很叛逆，她居然讓一個男寵去主管修建工程。

可武則天的優(yōu)勢就在于善用人。不到一年時間，薛懷義就修建起一座嶄新宏偉的明堂，這座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，三百尺見方，共分三層，下層模仿四時，中層模仿十二時辰;上層是園蓋，有九只龍拱捧著，設(shè)有鐵制的鳳鳥，高有一丈，外表用黃金涂飾。是歷代明堂中最為壯觀的，號稱“萬象神宮”。允許百姓進入觀賞。接著，又在明堂的北面造了一座天堂，更為雄偉，一共五層，到第三層就可以俯看明堂了，這個天堂專門用來供奉佛像，佛像超大，他的一根小指里就能容納幾十個人。

武則天覺得很風光，在明堂祭拜，各種珍禽異獸、寶物排列在祭壇前，文物車騎眾多，氣派十足。在唐朝是史無前例的。

氣派歸氣派，可真是勞民傷財，天堂初建的時候，被風吹壞了，又再建造，每天要用上萬的工人，到長江山區(qū)去采辦木材。耗時幾年，費用上億。國庫幾乎都空了。薛懷義花錢如流水，頗有視錢財如糞土的架勢，武則天也不過問，由著他折騰。武則天為什么要這么不惜代價這么干呢？這里面有兩個情結(jié)。一是薛懷義是和尚，她有宗教情結(jié);二是武則天想利用佛教來為自己服務(wù)的情結(jié)。

薛懷義在建筑業(yè)方面的成功，使他官拜正三品的左威衛(wèi)大將軍、梁國公。既然是大將軍，勢必就要建立軍功。于是，武則天又給她的這個小情人派了一個差事——討伐突厥。薛懷義原本是個小商販，花錢搞建筑尚可勝任，叫他帶兵去打仗，真有點兒讓人匪夷所思。武則天怎么想的呢？原因只有一個，這一年是永昌元年(公元689年)，是武則天稱帝的前一年，她正忙著改朝換代，北部的突厥不開眼，時常來騷擾邊疆，這個非常時期，她對武將是不大信任的，再加上有心讓小情人立軍功，于是就派了薛懷義前去討伐。

平行道行軍大總管薛懷義，內(nèi)瓤就是個賣藥的混混兒馮小寶。他哪兒會打仗呀，可他膽兒肥，還真就帶兵去了。到前線一看，沒有突厥的一兵一卒。怎么回事？這突厥是游牧民族，有個特點，善于游擊作戰(zhàn)，草上飛似的，來無影去無蹤。馮小寶像韋小寶一樣有狗屎運，他帶兵到的時候，突厥軍隊剛好不在，不知游到什么地方去了。得了，我沒打著你，你也沒打著我，我好歹還來你的地盤走了一遭，這就算贏了。于是，凱旋而歸。見到武則天，口氣那叫一個大。說那些突厥，聽到我名字就聞風喪膽，一下跑沒了影兒。武則天樂，好，有才，你太有才了。一高興，又給薛懷義升官，封他為二品輔國大將軍。

延載元年(公元694年)年。突厥可汗骨篤祿死了，他的兒子尚小，于是他的弟弟默啜就自立可汗，帶兵入侵靈州。

武則天又派薛懷義前去征討，這次他的名號是代北道大總管。同年三月，又改任朔方道大總管。這次征討可比上一次的陣勢大多了。武則天安排長史李昭德，司馬蘇味作為薛懷義的參謀，同時詔令曹仁師、沙咤忠義等十八位將軍一同出征。這一次，薛懷義的運氣更好，還未出發(fā)，突厥就退兵走了。世上沒這么節(jié)約成本的仗，光準備一下就贏了。武則天問起原因，薛懷義還是老詞兒：那些突厥，聽到我名字就聞風喪膽，一下跑沒了影兒?！?/p>

就這樣，薛懷義屢立大功，官越做越大，地位越來越高，紅得發(fā)紫。在武則天的被窩里他有技術(shù)，談情說愛時有藝術(shù)，朝廷政務(wù)上他有心術(shù)，可他有術(shù)而無道，術(shù)無道則止于術(shù)。滿招損，謙受益，實乃天道。薛懷義的宿命就在于此。也是小市民出身，偶一走紅便飄飄然不曉得自個兒幾兩重，驕橫跋扈唯我獨尊，更不懂見好就收，一錯再錯，最終丟了性命。

說起薛懷義的死，十分蹊蹺，也是一樁疑案。這得從他吃醋說起。有一個叫沈南醪的御醫(yī)，常常給武則天看病，一來二去日子長了，武則天就喜歡上了沈御醫(yī)。這讓薛懷義心里很不是個滋味，你這個老太婆，我對你體貼又貼體，我修明堂，打突厥，陪上床，功勞一大把，你怎么可以移情別戀呢？

這就是薛懷義沒擺正自己的位置。武則天已經(jīng)稱帝，歷代的皇帝都是后宮佳麗成群。你們男皇帝可以狂搞嬪妃，人家女皇武則天就不能多幾個男寵嗎？男尊女卑的傳統(tǒng)觀念，到武則天這兒算顛了一個兒。

薛懷義沒看清楚自己終究是個玩具型奴才，膽結(jié)石想冒充舍利子，他對自個兒的定位太高太離譜。一腔酸溜溜的情緒無處宣泄，就跑去和那些流氓小和尚胡鬧，鬧來鬧去，鬧出一些事端。這引起了武則天的不滿，但仍念及舊情，有意袒護他。可這薛懷義是蹬鼻子上臉，沒領(lǐng)會領(lǐng)導的精神，毫不收斂，反而更猖狂，接下來，他又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致命大錯。他完全沒搞明白武則天豢養(yǎng)男寵的本質(zhì)，就連今天的一些男人們，也沒搞明白這個問題。

從本質(zhì)上說，武則天豢養(yǎng)男寵是離經(jīng)叛道和報復心理作祟。平心而論，這兩者都沒有什么可指責的。離經(jīng)叛道，不過是一種特立獨行的方式，報復心理也值得同情，當她稱帝以后，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女皇帝，她要享受男皇帝所擁有的一切權(quán)利，包括后宮待遇。她報復的不是某一個人，也不是她曾經(jīng)被逼迫削發(fā)為尼的凄涼遭遇，而是整個男權(quán)社會。她是一個符號，一個象征，一個挑戰(zhàn)，一個打擊男權(quán)社會的永恒印記。從這個意義上講，武則天獨一無二。這是其一。

其二，一個女人，先在后宮中斗爭以博取受寵地位，而后在清冷的感業(yè)寺里孤苦悲傷幾乎萬念俱灰。到了中年，總算享受了一些快樂，可很快丈夫就不行了，她的全部精力又用在追逐權(quán)力和與人的斗爭。丈夫死了，她成了寡婦，皇位到手，她也老了。一個60多歲的老太太，她的性欲真有那么強嗎？她的需要真有那么多嗎？即便當時有御醫(yī)為她保養(yǎng)，她的精力和體力再好，難道60多歲還沒有絕經(jīng)嗎？那么只能說武則天是一個女超人。我認為，她基本上就不是武則天，而是傳說中的潘金蓮。

當然，老年人的性生活問題，是一個嚴肅的問題。他們在某些器官衰弱不頂用以后，完全可以另辟蹊徑，以別樣另類的方式獲得適量的快感，但不可能擁有巔峰的感受。由此可見，武則天豢養(yǎng)男寵，心理需求占百分之七十，生理需求占百分之三十。那些和薛懷義度過了所謂無數(shù)個銷魂夜晚，并不是人們所想象的整夜上演“槍戰(zhàn)片”。更多的，應該是言語，和薛懷義心靈的溝通。

一旦薛懷義在心靈上不能和武則天溝通，那么他的死期就到了。不管他犯沒犯錯，犯錯只是讓他死得更迅猛。因為他已經(jīng)沒有價值。作為女皇的武則天，要找一個純粹的炮友是輕而易舉的事，可要找一個心靈慰藉的伴侶就難了。薛懷義本是有功勞的，無論這功勞水分有多大，但總是和武則天心貼心的。可是，薛懷義在公元695年正月十六這天，干了一件蠢事，讓武則天傷心至極，二人感情破裂。而引發(fā)正月十六事件的是正月十五發(fā)生的一件事。前后相隔一天。

正月十五，是上元佳節(jié)，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勢必要有一些活動。武則天的活動是在明堂開法會。薛懷義為這活動積極地準備，他命人在明堂的地下挖了一個五丈深的大坑，然后把佛像埋在里面，又用絲綢彩帶搭了一座模擬宮殿，這是一個精心設(shè)計的機關(guān)。等武則天一到明堂，佛像由人從坑底拉起，拉到模擬的宮殿之中。這一現(xiàn)場直播從側(cè)面看，仿佛佛像從地底涌出，很有創(chuàng)意也很神奇。薛懷義唯恐這個畫面還不足以震撼武則天，他又想了一招——殺了一頭牛，用牛血畫了一個高二百尺的大佛，掛在天津橋南，對武則天聲稱，這是他刺破了腿，用自己的鮮血畫成的。武則天哪兒信啊，你要流這么多血，早就死掉了，臉色豈能如此紅潤？所以她沒有理會薛懷義，沒有顯露出半點的感動。

薛懷義認為，武則天的心已經(jīng)給了御醫(yī)沈南醪。他失戀了。

失戀的人要么把自己灌醉，要么把這個世界灌醉。薛懷義選的是后者。正月十六夜里，薛懷義縱火，焚燒天堂，火勢迅猛很快蔓延到明堂，大火熊熊把神都的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亮堂。到天明時，天堂和明堂一同化為灰燼。昔日氣派壯麗的建筑轉(zhuǎn)瞬成了一片焦黑的殘渣。

這是薛懷義對武則天冷落自己的報復。蠢到極致無藥可救的人，都會有一個同樣的想法，那就是他們在受到冷落時，會干出一件驚人之事，以引起對方的注意。哪知道這樣只會讓對方厭惡，沒有別的。

在這一點上，薛懷義既不懂人情，更不懂武則天的心。明堂和天堂不是一般的高級建筑，它是一個政治的標志，是武則天大周王朝的象征。她在那里祭祀，接受朝廷百官拜謁，風光且神圣。你薛懷義毒，爭風吃醋宣泄怨氣挑這個地方，讓武則天知道，什么叫最愛你的人傷害你最深。

縱火犯薛懷義也知道不妙。他忐忑不安，提心吊膽，拿不準武則天會怎樣處置他。可是幾天過去，武則天沒有動作。薛懷義就犯嘀咕了，以他對武則天的了解，這個事兒不僅不會饒他，而且不會輕饒他。以女皇說翻臉就翻臉的個性應當是雷厲風行，怎么會沒動靜？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片刻安寧嗎？

對明堂和天堂失火一事，朝廷大臣當然要議論，有的意思是，這是上天給予的警示，武則天應該下課。還有的是拍馬屁，這是祥瑞，吉祥的預兆。怎么呢？有根據(jù)，當年周武王討伐商紂王，在過河的時候天降大火，后來周武王果然打敗了商紂王。由此推理，大周也必定興旺。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，搞得武則天心里也不安，誰都愿意聽好話，可好話的真實成分有多大？哦，一場大火把神圣標志給燒了，倒成好事了。這不扯淡嗎？武則天更相信這是上天的警示。因此，薛懷義這一把火不單燒毀了大周王朝的標志性建筑，還給武則天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。

表面上是一派風平浪靜。薛懷義毛發(fā)未損，納悶中度日。

半個月后，就在天冊二年二月四日這天，薛懷義突然死了。

不用說，所有人這時都會想到，一定是武則天秘密殺害了情人小寶。她不公開殺，是因為怕丟臉。薛懷義縱火燒毀的明堂和天堂，罪大惡極應當處死，這合情合理，可問題是，他縱火的理由是和御醫(yī)沈南醪爭風吃醋。這要是公之于眾，武則天的臉往哪兒擱。看來女皇帝的待遇到底還是不如男皇帝，沒聽說女嬪妃爭寵對男皇帝有什么影響，可對武則天來說，影響就比較壞了。

這時候，一個叫宜都內(nèi)人的宮女給武則天講了一通陰陽之道，說男為陽，女為陰，豢養(yǎng)男寵，是以陰求陽，是走向毀滅，所以一定要除掉男寵。武則天驚出冷汗一身，隨即雇兇將薛懷義暗殺?！@個段子出自于李商隱的《宜都內(nèi)人傳》，這是一本小說。小說是什么玩意兒大伙兒都知道，除了虛構(gòu)就是虛構(gòu)，可信度非常有限。只能當段子聽。

那么，薛懷義被殺案的真相是怎么樣的呢？案發(fā)現(xiàn)場在哪兒？作案兇手是誰？

此案有兩個版本。先看第一個版本——

案發(fā)現(xiàn)場：洛陽宮城內(nèi)瑤光殿

案發(fā)時間：夜晚

作案兇手：太平公主乳母張夫人率領(lǐng)的一幫武士

案發(fā)過程：武則天召喚薛懷義當晚到瑤光殿幽會。當晚，薛懷義美得直冒鼻涕泡，屁顛顛赴約，卻未見武則天，見到另一個女人張夫人，張夫人身后還有一幫武士，如狼似虎撲過來，把薛懷義按翻，拳打腳踢，一頓暴打，將他活活打死。

案情記錄：《舊唐書》

版本二——

案發(fā)現(xiàn)場：洛陽宮城內(nèi)瑤光殿

案發(fā)時間：夜晚

作案兇手：武則天堂侄武攸寧

案發(fā)過程：武則天派人召喚薛懷義當晚到瑤光殿幽會。當晚，薛懷義美得直冒鼻涕泡，屁顛顛赴約，卻未見武則天，見到一個男人武攸寧，武攸寧身后還有一幫武士，如狼似虎撲過來，把薛懷義按翻，拳打腳踢，一頓暴打，將他活活打死。

案情記錄：《資治通鑒》

分析這兩個版本，首先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(jié)論：薛懷義夠倒霉的。其次，《舊唐書》和《資治通鑒》記錄的案發(fā)現(xiàn)場、案發(fā)時間和案發(fā)過程都如出一轍。只是作案主犯不同，一個是太平公主乳母張夫人，一個是武則天堂侄武攸寧。哪一個更適合作案，或者說更值得武則天信任，而被派去作案呢？

我認為，應當是太平公主。

第一，親屬關(guān)系上看，太平公主是武則天最寵愛的女兒，武攸寧只是堂侄。要說信任，武則天當然更信任太平公主，指派她去干這件事更為妥當。

第二，太平公主行事謹慎，有頭腦有權(quán)謀，深得武則天喜愛。

第三，太平公主是武則天和薛懷義的介紹人。當初是你把這貨色推薦來，如今他闖下滔天大禍，你去收場自然是再合適不過。暗殺行動要的就是一個“暗”字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太平公主自然知道內(nèi)情，那么何必要讓堂侄武攸寧也知道呢！從這一點來看，就算不受武則天指使，太平公主也會產(chǎn)生干掉薛懷義的想法。雖然，薛懷義得寵時并沒有深入過國家政治，也不是宰相，但他恃寵而驕，徹底傷透了武則天。自己作為介紹人，多少會受到一些牽連，不如派自己的乳母帶人去暗殺，一了百了，既遂了母親武則天的心愿，自己也很安全。當然，這一點僅僅是分析。

薛懷義死后，武則天派人把他的尸體運回了白馬寺。尸首在寺內(nèi)被焚燒，建塔一座。一代美男馮小寶香消玉殞。

他是武則天的第一個男寵。在這個時期，武則天豢養(yǎng)男寵可以說是一場模仿秀，模仿以前男皇帝們養(yǎng)嬪妃的傳統(tǒng)手法，談不上道德與不道德。后世的人對武則天與馮小寶愛戀一事，沒有必要指責和批判。畢竟這位首席男寵不像后來的張易之、張昌宗兩兄弟一樣亂政。他的危害性是有局限的。從根本上看，馮小寶出身市井，而“二張”出身官宦家庭，二者的遠見和理想、野心自然不會相同。馮小寶只要恩寵和地位，“二張”卻企圖掌管朝政而得天下。而且，馮小寶是一個人，“二張”是兩個人，力量大，危害也更大，兄弟再無能，還可以“排炮攻城”，讓風燭殘年的武則天再度銷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