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滸中扈三娘為何是會最難以理解的人物?
一丈青扈三娘在《水滸傳》中,是一個叫人難以理解,又難以琢磨的人物。每次讀《水滸傳》,讀到有關(guān)她的故事,就有很多想不通,真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是怎么想的?既看不到她的表情,又聽不到她的心聲,既不聞她開口說話,又不知她的心理活動。是作者有意創(chuàng)作這么個摸不著頭腦的人物,讓讀者自己去分析,還是作者的疏忽,不得而知。
扈三娘的外貌,在水泊梁山三女將中是最漂亮的,書中寫道:“霧鬢云環(huán)嬌女將,鳳頭鞋寶鐙斜踏,黃金堅甲襯紅紗,獅蠻帶柳腰端跨。巨斧把雄兵亂砍,玉纖手將猛將生拿。天然美貌海棠花,一丈青當(dāng)先出馬?!?/p>
這完全是巾幗英雄的颯爽英姿。這里不但寫了她的發(fā)式,寫了她的披掛,寫了她的身材,寫了她的本領(lǐng),更寫了她的美貌,比孫二娘、顧大嫂美上千百倍,也比之高雅無比。颯爽中露出嫵媚,披掛中顯出英姿。
論本領(lǐng),扈三娘更是猛將一員。人未出場,書中已有二處渲染她,有先聲奪人之意。這兩處都是李家莊總管、鬼臉兒杜興在介紹。一次是對楊雄,一次是對宋江,說的意思都差不多,都是提醒他們,扈三娘武藝高強(qiáng),馬上功夫越發(fā)了不得。杜興的話是否確實(shí),她一出場便見分曉了。她是在“宋公明一打祝家莊”時出場的。遇到的第一個對手,便是好色之徒矮腳虎王英。
王英見是一員女將,長得又如此標(biāo)致,想一睹為快,解解色饞,想只用一個回合便捉將過來“享用享用”。王英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,衡量自己是吃幾碗干飯的。他錯看了扈三娘,他以為扈三娘跟他一樣,是個酒囊飯袋、繡花枕頭。斗了十回合,扈三娘是精神抖擻,而王英卻“手顫腳麻,槍法便都亂了”。本打算一個回合就捉住扈三娘,沒想到自己反成了扈三娘的俘虜?;钭酵跤?,算不得什么,王英畢竟是個草寇,可是井木犴郝思文、天目將彭圯可是訓(xùn)練有素的正規(guī)軍將領(lǐng),一個個也都被她活捉,還有那雙槍將董平不也是被一丈青俘獲了嗎?本事的確好生了得。
在其他方面,可以說扈三娘也過人一籌。她是扈家莊主的女兒,也屬大家閨秀,知書達(dá)理、沉穩(wěn)聰穎是她作為淑女所具有的。但她又是英雄,潑辣豪爽也是她的另一面,作為英雄的這個性格,她不像孫二娘、顧大嫂一樣表現(xiàn)在生活中,而是表現(xiàn)在戰(zhàn)場上。你看她戰(zhàn)斗中的狠勁兒,就可知一二。呼延灼是一員上將,而林沖斗了五十回合,不分勝負(fù),與扈三娘斗了十回合以上也贏不了她,連呼延灼都認(rèn)為她“倒忒地了得”,如不狠,哪有這等評價?
但作為一個女豪杰,她的很多做法是令人想不通的。宋公明三打祝家莊時,因有孫立、孫新等一班人做內(nèi)應(yīng),又有石秀探得盤陀路的奧秘,梁山大軍很快地攻破了祝家莊,加上宋江早有言在先:“我若打不得祝家莊,永不回梁山泊。”破祝家莊后,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,梁山這伙原本就殺人不眨眼的家伙,大開殺戒,祝家莊老小一一被殺。
可是扈家莊是早來投誠的,宋江已有令在先??墒抢铄舆€是違抗將令,擅自殺了扈家一門老幼,而且是一個不留,又砍了已經(jīng)是俘虜?shù)囊徽汕嗟奈椿榉蜃1搿N覀冎袊擞芯渌渍Z:“殺父之仇,不共戴天”,李逵不但殺了扈三娘的父親,殺了他的未婚夫,殺了她的其他親人,這可說是不共戴天了,可是扈三娘不但不報仇,連屁都沒放一個,麻木不仁到如此程度,真莫名其妙。
李逵奉命殺了滄州橫??さ男⊙脙?nèi),朱仝與小衙內(nèi)一不沾親,二不帶故,僅僅是給小衙內(nèi)當(dāng)了幾天男保姆,朱仝就對李逵恨之入骨,到了有你無我、有我無你勢不兩立的地步,多次以性命相拼,雖說有點(diǎn)過分,但不失英雄本色。扈三娘與李逵的仇恨,比朱仝與李逵的仇,那更是仇深似海,扈三娘卻毫無反感,哪有點(diǎn)英雄之氣呢?即使被梁山俘獲,當(dāng)了俘虜,也不至于失去人格、人性???
《水滸傳》作者寫作上有一個最大的特點(diǎn),即喜歡“犯”,也就是喜歡寫相同的故事,比如武松與石秀殺嫂,武松與李逵打虎,魯智深與李逵酒樓被歌女所擾,武松與魯智深打店等等,但都是具犯善避,同中求異。為什么不寫個類似李逵與朱仝的仇恨故事,來表現(xiàn)扈三娘呢?更何況扈三娘的仇,比朱仝的仇更深更大,這里我們不但對扈三娘想不通,對《水滸傳》作者更想不通。
扈三娘被林沖抓獲后,宋江馬上把扈三娘送上梁山,交宋太公收管,干什么?我們開始不知道,往后讀才明了,原來是把扈三娘嫁給了王矮虎,這真是令人為之惋惜之事,這不是糟蹋人嗎?這王英有哪一點(diǎn)配得上扈三娘,要人品沒人品,要長相沒長相,要本事沒本事,可說是一無是處,宋江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,出了這么個餿主意,這跟張大戶把潘金蓮送給武大郎有什么區(qū)別?
再說李逵殺了人家全家,梁山已經(jīng)很對不起扈三娘了,梁山上又不是未婚男人都死光了,說什么也應(yīng)該千方百計地找個好人家,好好補(bǔ)償補(bǔ)償,安慰安慰一下扈三娘。梁山之上不是有那么多年輕人,那么多帥哥,扈三娘嫁哪一個不行,偏偏將她嫁給王矮虎,這不是錯上加錯,有意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嗎?宋江此舉也很不地道,再說宋江有什么資格這么做?扈太公沒了,扈三娘還有哥哥在。雖說以前有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一說,宋江充其量是扈三娘的拜把哥哥,這婚姻大事也輪不到他宋江做主,可他也不征得扈三娘同意,硬是把扈三娘嫁給了王英,也太霸道了一點(diǎn)。雖說是梁山之主,但這梁山又不是你宋江的私有財產(chǎn),這樣做,與王倫又有什么不同?明明是錯誤的做法,梁山“眾頭領(lǐng)都稱贊宋公明仁德之士”,這就更可笑了。這“仁”在哪里?這“德”又在何方?眾人還“稱贊”,這梁山英雄心目中還有沒有一個公正的道德標(biāo)準(zhǔn)?梁山之上不是提“八方共域,異姓一家”、“交情深似股肱,義氣莫同骨肉”。你說說看,這交情、骨肉情還有嗎?
對于終身大事,可氣的是,扈三娘也就這樣任人擺布,戰(zhàn)場上那股狠勁全無,在對待這不幸又不公正的婚姻上,她還真不如淫婦潘金蓮。張大戶把她送給武大郎為妻,是對她的懲罰和迫害。在當(dāng)時的社會條件下,潘金蓮當(dāng)然不能拒絕或公開反抗。但她畢竟在反抗,在尋找自己的幸福,可惜她采取的方式錯了,又陷入歧途,最后毀掉了自己。但是她還是享受到自己尋找到的短暫的幸福。扈三娘她有嗎?扈三娘在這不幸的婚姻上,也比不得林沖的娘子張氏。張氏與林沖的幸福家庭被破壞后,林沖被充軍了,高衙內(nèi)死氣白咧地糾纏著,高俅是威逼婚事,張氏只有以死殉情,以示抗?fàn)?。而作為一個英雄的扈三娘,在不幸的婚姻面前,沉默了,屈從了,真不知道她怎么啦?!也許有人會說:她是作為俘虜上山的,她哪里有發(fā)言權(quán)?也只有任人宰割了。扈三娘是作為俘虜上山的不假,但是上了山后,她已經(jīng)不是俘虜了,而是梁山的一員,像其他許許多多被俘上山的朝廷命官一樣,都是梁山兄弟。退一步說,俘虜也有俘虜?shù)娜烁瘛9盼脑疲菏靠蓺?,不可辱。扈三娘是個女英雄,也算得上是個“士”吧,怎可辱呢?
這一切,扈三娘都接受了,既沒反抗,也沒反對,有什么說的呢?我們只能說這是作者的胡亂安排,或者說扈三娘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