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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東坡的瀟灑 將自身融入自然享受每一分生命

2017-03-06 14:15:20  來源:360常識網(wǎng)   熱度:
導(dǎo)語:黃州的東坡居士雖然經(jīng)受著物質(zhì)與精神生活的煎熬,但他對黃州赤壁的三次詠唱卻帶給我們美的享受、真的思考與善的情懷。 被貶黃州是蘇軾政治

黃州的東坡居士雖然經(jīng)受著物質(zhì)與精神生活的煎熬,但他對黃州赤壁的三次詠唱卻帶給我們美的享受、真的思考與善的情懷。

被貶黃州是蘇軾政治生涯中的一個低谷,卻也是他精神歷程中的一次升華。在這座遠(yuǎn)離政治中心東京(今河南開封)的江邊小城里,蘇軾一方面積極解決生活中的困難,一方面認(rèn)真反思性格上的弱點(diǎn),閉塞的環(huán)境反而成就了偉大的心靈,黃州也成為蘇軾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的一個圣地。面對滾滾東逝的長江水,回想世事變遷、宦海沉浮的人生歷程,蘇軾把對歷史和人生的感悟都凝聚在了長江邊的赤壁,發(fā)出了響徹千古的天籟之音。東坡、雪堂、赤壁是蘇軾在黃州的三個精神象征,東坡代表蘇軾自耕自給的務(wù)實(shí)精神,雪堂代表蘇軾勤奮著述的思想境界,而赤壁則代表他超逸灑脫的文學(xué)風(fēng)采。

蘇軾在黃州的所言所思、所作所為,都會令我們情不自禁地思考這樣一個問題:黃州的蘇軾到底瀟灑在何處?他耕種莊稼、走進(jìn)廚房、廣交朋友、慈悲為懷;他撰寫著作、勤奮讀書、強(qiáng)身健體、反躬自省。黃州的蘇軾沒有頹廢,沒有消沉,更沒有在黑暗的角落里獨(dú)自咬牙切齒,而是盡可能地反思自己的過去,充分理解現(xiàn)實(shí)的處境,努力創(chuàng)造生活的樂趣,積極探求生命的意義與價值,他要努力使自己成為艱苦生活的主人而不是奴隸,這也許就是我們所說的黃州蘇軾的瀟灑與成熟。

也正因?yàn)槿绱?,從元豐五年(1082)七月到十月,蘇軾在黃州赤壁的三次歌詠,才能夠成為流傳千古的絕唱,因?yàn)樗碇氖邭q的蘇東坡已經(jīng)走向成熟與圓融的人生境界:

壬戌之秋,七月既望,蘇子與客泛舟,游于赤壁之下。清風(fēng)徐來,水波不興。舉酒屬客,誦“明月”之詩,歌《窈窕》之章。少焉,月出于東山之上,徘徊于斗牛之間。白露橫江,水光接天??v一葦之所如,凌萬頃之茫然。浩浩乎如馮虛御風(fēng),而不知其所止;飄飄乎如遺世獨(dú)立,羽化而登仙。

于是飲酒樂甚,扣舷而歌之。歌曰:“桂棹兮蘭槳,擊空明兮溯流光。渺渺兮予懷,望美人兮天一方?!笨陀写刀春嵳撸懈瓒椭?,其聲嗚嗚然,如怨如慕,如泣如訴。余音裊裊,不絕如縷。舞幽壑之潛蛟,泣孤舟之嫠婦。

蘇子愀然,正襟危坐,而問客曰:“何為其然也?”客曰:“‘月明星稀,烏鵲南飛。’此非曹孟德之詩乎?西望夏口,東望武昌,山川相繆,郁乎蒼蒼。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?方其破荊州,下江陵,順流而東也,舳艫千里,旌旗蔽空,釃酒臨江,橫槊賦詩,固一世之雄也,而今安在哉?況吾與子漁樵于江渚之上,侶魚蝦而友麋鹿。駕一葉之扁舟,舉匏尊以相屬。寄蜉蝣于天地,渺滄海之一粟。哀吾生之須臾,羨長江之無窮。挾飛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長終。知不可乎驟得,托遺響于悲風(fēng)?!?/p>

蘇子曰:“客亦知夫水與月乎?逝者如斯,而未嘗往也。盈虛者如彼,而卒莫消長也。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,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變者而觀之,則物與我皆無盡也,而又何羨乎?且夫天地之間,物各有主,茍非吾之所有,雖一毫而莫取。惟江上之清風(fēng),與山間之明月,耳得之而為聲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無禁,用之不竭,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,而吾與子之所共食。”

客喜而笑,洗盞更酌。肴核既盡,杯盤狼藉。相與枕藉乎舟中,不知東方之既白。(《赤壁賦》)

元豐五年七月十六日的夜晚,蘇軾與幾位要好的朋友,泛一葉小舟,在赤壁之下飲酒賞月。

那時節(jié),江上清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吹來,水波泛起陣陣漣漪,大家一邊開懷暢飲,一邊情不自禁地吟唱起《詩經(jīng)》中那首美麗的《月出》詩篇:“明月出來是多么的明亮(月出皎兮),美人的容貌是多么的俊俏(佼人僚兮)!她的身材如此的窈窕(舒窈糾兮),止不住的相思啊令我煩惱(勞心悄兮)!”不一會兒,皎潔的明月從東山那邊緩緩升起,徘徊在閃爍的南斗和牽牛兩個星座之間。舉目一望,但見一派茫茫的霧氣橫越大江,水色與天光交相輝映,好一派縹緲如仙的景象!于是,大家任由這小舟在浩淼蒼茫的江上隨意漂流,船兒好像在空中騰云駕霧,不知道要去向何方;又好似離開了喧囂的塵世,飄飄然飛上天空化作了神仙!這樣的境界真是妙不可言!

東坡居士止不住邊飲酒邊敲擊著船舷唱起歌來,他唱道:“揚(yáng)起手中的船槳啊,拍打著清澈的江水;船兒溯流而上啊,月光多么明亮;我的心兒早已飄向遠(yuǎn)方啊,美人多么令人向往!”聽著這感傷而動人的歌聲,朋友中一位名叫楊世昌的道士和著歌聲吹起了洞簫,那嗚嗚的簫聲如怨如慕,如泣如訴,一曲終了,余音裊裊,不絕如縷。真要使?jié)摬卦谏顪Y中的蛟龍開始翻滾亂舞,又要使孤舟上的寡婦傷心落淚。

這簫聲令東坡居士神情憂郁哀愁,他不禁整了整衣襟,端坐起來,問楊道士:“您的簫聲為何如此悲傷呢?”東坡的一句問話不想?yún)s引出了楊道士的一番大道理來。楊道士說:“‘月明星稀,烏鵲南飛?!@不正是曹操曹孟德的詩句嗎?從赤壁向西望去是赫赫有名的夏口(今湖北漢口),向東望去則是聞名遐邇的武昌(今湖北鄂城市),其間山川河流繚繞、林木郁郁蒼蒼,不正是當(dāng)年周瑜周公瑾圍困曹操的地方嗎?想當(dāng)初曹操剛剛攻破荊州,收取江陵,大軍順流東下,雄偉的戰(zhàn)船連綿千里,鮮艷的旌旗遮住了天空,曹操舉起酒杯面對浩浩的江水,握著長矛寫下慷慨激昂的詩篇,真不愧是蓋世的英雄!可現(xiàn)在他又身在何處呢?

曹操這樣偉大的人物尚且如此,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整日不過在沙洲上捕魚打柴,終日與魚蝦麋鹿為伴,駕著小船,舉起酒杯相互敬酒,真好比朝生暮死的蜉蝣,不過是滄海中的一粒小米罷了!我感慨生命的短暫,羨慕長江的永恒,想要如神仙一樣遨游無窮,與明月一樣永生不滅,但是又知道這并非輕而易舉的事情,所以將這悲傷的簫聲寄托在秋風(fēng)中?!?/p>

聽罷楊道士的這一番道理,東坡微微笑著說:“您了解江水與月光么?江水日夜流逝,但沒有一份減少;月光由圓而缺,但沒有一點(diǎn)增損。生與死不過是生命的不同存在形式。由生到死,就像流水由西到東,明月由盈而缺,生命本身其實(shí)并無變化。要說變化,天地萬物每一秒鐘都在變,要說不變,天地萬物從來都不曾消失。天地萬物,各有其主,不是自己的,一分一毫也無法獲取。只要我們愉快地享受這江上清風(fēng),山間明月,不就是與自然一起變化嗎?又何必?fù)?dān)憂生命的短暫,羨慕江水的永恒呢?”

顯然,楊道士對時間、生命的領(lǐng)悟還僅僅局限在個人始終的小天地里,因此當(dāng)他面對大自然無窮無盡的生命力時,便自然發(fā)出悲觀哀傷的嘆息;蘇軾則不同,在他看來,人與自然是一體的,人本來就是自然的一分子,自然無所謂生與死,生與死都只不過是生命的不同形式罷了。而時間的長與短、永恒與變化也是相對的,只要能夠?qū)⒆约旱纳既谟谇屣L(fēng)當(dāng)中、明月當(dāng)中、江水當(dāng)中,將自己的每一分有限都投入到自然界無限的境界當(dāng)中去,享受每一分生命、月光、清風(fēng),就是永生、永恒。

蘇軾的一番妙語使朋友們豁然開朗,大家重新開始高高興興地吃吃喝喝,不知不覺,橫七豎八地睡在船上,直到天光大亮。

其實(shí),《赤壁賦》中的這一番主客對話,就是蘇軾內(nèi)心的獨(dú)白與對話,是過去之蘇軾與如今之蘇軾的對話,是舊我與新我的對話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它代表著蘇軾對生命的反省與超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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